企业衍存原理第一章:企业发生学
企业作为一种人造物,毫无疑问隶属于经济系统,所以它的规定性必然来自于经济系统的规定性。而经济系统就是社会存在的滋养系统,则经济系统的规定性就受制于社会存在的规定性。所以,我们要找到企业的自然渊源,就不得不从社会为何而诞生开始,否则我们就不能为企业存在找到最具稳定性、决定性的属性。
第一属性范畴:遗传代偿属性
生命存在是分子物质进一步分化构合的产物,从它诞生一开始已经是高层位性致弱质态了。它刚一诞生,就不得不面临死亡的结局。但是,万物都唯求存在,生命存在不得不以短暂的生存来解决存在的问题,或者说必须借助于接力传递的方式突破死亡的束缚,让生命艰难地存在下去。
于是,它的增殖效能一定得大于或等于自身弱演变量与环境压力之和,即它的自我复制机能必须维持其相对稳定的存在制备出一个基本群体存量,这就是社会存在降临的起点。所以,遗传是生命存在度下倾的属性代偿,也就成为了生命存在乃至社会存在的第一属性范畴。
第二属性范畴:变异代偿属性
根据递弱代偿原理,任何代偿都有有功和无功的两面性。遗传代偿属性开创一个无结构的生物群量(例如单细胞的亚结构初级社会),这一点体现了代偿的有功性,有功在维持了生命的存续。
但代偿度终究不能弥补损失的存在度,弱演变量依然作用于生命存在。于是,遗传代偿属性终究是一条守不住的防线,生命存在的内部分化随之发生,是乃变异属性对生物遗传属性的接续代偿。
换成生物学表述,就是生命个体数量逼近环境资源所能支撑的上限,残酷的种内竞争悄然上演,那些具有更高生存能力的变异个体就被自然选择出来。凡不追随者,均成为了淘汰的对象。
变异即分化,分化就是残化,残化了却依然要维持存在,于是残化者在唯求存在的指引下环环相依进而形成结构,由此种下社会存在之胚。于是,变异代偿属性成为了生命存在乃至社会存在的第二属性范畴。
进化论重定义
谈到遗传与变异,这里就有必要切换到进化论话题上延展一番,否则本文的论证序列难以自洽。
纵然,遗传和变异是进化论的核心概念,不过进化论在生物学层面并不能揭示遗传和变异的深在原因,由此导致进化论的理论破绽:生物学意义上的进化论所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必然会推导出适者即强者的观念,或者说生物演化是“趋强衍动”的。如今我们却发现,“适者”反而越来越不容易生存,体现为后衍物种的灭绝速率加快,存在时度递短等生物学现象,这与进化论的“趋强衍动”形成悖反格局。相反,在递弱代偿视角下,这就是生物乃至万物演化的“递弱”体现,即“趋弱衍动”。
为了解决这一矛盾,笔者提出以下定义——
将生物学层面的进化论定义为狭义进化论。
将基于递弱代偿哲学视角层面的进化论定义为广义进化论。
狭义进化论
狭义进化论仅成立在生物学层面,第一个定理是遗传和变异,表达在DNA的复制与随机变异。第二个定理是自然选择,表达为自然会选择出与自然生存条件匹配的基因组型。
由于在生物存在之前的理化存在和之后的社会存在,“趋弱衍动”的表达深度全然不同,拿生物学层面的狭义进化论进入不同范畴使用,必然会导致广义逻辑失洽。
例如社会达尔文主义,斯宾塞将狭义进化论直接笼罩在社会上,无疑于直接用人性化了的兽性解释社会结构的演动,推导出优势人种、优势种族等一系列观念,乃至被曲解为纳粹的执政思想背景之一,而纳粹在全人类层面搅动了一次让千万人付出惨烈代价的“社会实证”,也没有让雅利安人种成为地球优势人种。
例如社会生物学所犯之错,基于基因的“亲缘选择理论”解释动物群体的利他性社会组合,完全无助于解释人类社会的超亲缘大规模协作如何发生以及运动规律。
又例如,现代商业中的生物学思维是对狭义进化论现象的进一步曲解,各家的解释全然不同,且互不兼容,因为它并非纯逻辑模型,而是创业家在商业实践中总结出来的技艺模型。
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凯文凯利的失控理论(或翻译为“超越控制”更为恰当),该理论是由导致感知禁闭的最小作用原理,造成的对结构衍动或物态跃迁现象的非逻辑武断。
实际上,结构衍动表达为下层结构重叠形成上层结构而不止的运动状态,抽取物态跃迁的片段作感知观审,必然只能抽取出out of control之假象。而拉长尺度,在万物衍动序列上我们只会看到,控制不但不能脱离,反而会愈演愈烈,失控现象实际表征着物态跃迁的发生与高序控制尚未降临之阶段。后续行文中读者可看到,控制的趋强衍动是逻辑上的单向必然。因此,失控理论不成立。
在递弱代偿原理提出后,狭义进化论其实本身也不能成立了。因为我们会发现,像单细胞生物这样的所谓“进化不适者”,依然强存在这个世界中,反倒是后生脊椎动物甚至哺乳动物灭绝速度越来越快。而且,沿着历史脉络展开,我们还发现自然选择是有方向的,只有从原始低等动物到高等动物的进化序列,却没有发现从高等动物向低等动物演化的方向。这两点悖论,造成狭义进化论的逻辑失洽。这就是引发王东岳猜想万物实际是“趋弱衍动”而非“趋强演化”的达尔文悖论。
不过,笔者发现主流科学思潮对达尔文悖论是视而不见或抗拒讨论的。不如将其定义为狭义进化论,并扔在彼岸思想伊甸园。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实则在递弱代偿原理中,狭义进化论仅成立在代偿层面,其悖反递弱现象归结于存在度递失的逻辑推论中。一言以蔽之,狭义进化论已被证伪。
广义进化论
广义进化论建立在哲学层面的递弱代偿理论上,万物一系递弱演化,物也从生物变成了万物,“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遂成“万物竞天择,递弱者苟存”。所以,广义进化论现象可由广义进化论直接解释,递弱代偿是该现象的本质。
于是,广义进化论成为了递弱代偿的定理之一。广义进化论也拥有了狭义进化论不具备的跨领域解释和应用的逻辑基础。上文对遗传和变异两重代偿属性的表述,以及下文基于遗传变异属性的演绎,读者若听出生物学的味道,皆源于广义进化论的意境,而非狭义进化论的表述。
回到论证序列中。
企业渊源
遗传属性开创了基本的物种群量,变异属性使得物种分化和残化,催生出社会结构的三大属性(第127章)。
物能代谢属性:遗传增殖属性的表达,必然呈现为一个有赖于身外异己物质以复制自身的特殊耗能过程,由此衍成生命存在乃至社会存在的物能代谢属性,播下了后来分化为晚级社会的“滋养子系统”的种子,即经济的前身。
信息感应属性:这也是一个有赖于对诸多身外异己物质细加甄别的识辨选择过程,由此衍成生命存在乃至社会存在的信息感应属性,并播下了晚级社会的“信息子系统”的种子,即文化的前身。
结构控制属性:在物种基本群量逼迫下个体渐次分化残化,这还是一个有赖于彼此顺序依存的体外结构组织过程,由此衍成生命存在乃至社会存在的结构控制属性,并播下了晚级社会的“调控子系统”的种子,即政治的前身。
至此,生命存在在遗传和变异两重属性的作用下,已不得不残残群聚形成社会结构依存,社会存在的衍存层次就显形于自然——
初级社会:以单细胞生物为主体——即包括亚细胞生物、原核细胞生物以及真核细胞生物在内——的无结构或亚结构群化存态称之为“初级社会”。
中级社会:以真核细胞进一步分化衍运而成的前智人多细胞动物为主体——即由体内多细胞分化构造而致其体外生存性状趋于残化的所有动物,包括旧石器阶段以前的类人猿和直立人在内——的低度结构化群体存态称为“中级社会”。
晚级社会:以智人为主体——即在多细胞生物继续弱化演进,以致于不得不借助于智质分化代偿来接续体质分化代偿的晚近生存形式——的高度结构化群体存态称之为晚级社会。
属性和结构的并行演化律,作为递弱代偿原理的另一定律,也将在此处继续展开。
属性与结构并行演化律:即原存分化后的残存者,愈残则求补整合为结构求存的要求愈高,于是,为了达成结构内部的依存联系,各残体之间的相互感应性能就要求愈完备,伸展为残体的感应属性和可感属性的增益,由此形成属性与结构的并行演化律(第20章)。

于是,社会三大属性必然需要三大结构作为支撑(第153章)。
物能代谢属性对应于滋养子系统,即经济结构。
该系统的作用在于建立生物与自然的物质能量交换及其有关的硬件条件,或者说,它是生命依存于异己物界的刚性媒介,要求具备近捷地或直接地切入自然的特点,因此,它仿佛处于社会系统结构的底层,并表现为平面横向铺展的运动形态。
结构控制属性对应于调控子系统,即政治结构。
该系统的作用在于建立社会结构整体上的运转协作和平衡控制,它是异质整合有序化的调理枢纽,要求具备上下贯通和提携统带的功能。因此,它仿佛处于社会系统结构的高层,并表现为垂直纵向联系的运动形态。
信息感应属性对应于信息子系统,即文化结构。
该系统的作用在于建立社会成员之间和社会各构成部分之间的软件联系,或者说,它是生命与生命之间相互联系的“精神”媒介,要求具备泛化渗透性地深入生命体内调节其行为导向的质素,因此,它必然以不同的形式交流于社会系统的每一个成员或各层结构之中,即表现为全方位弥漫化的运动形态。
该三大子结构是社会的“基础组分”,社会是三大子结构的“上层建筑”,更准确地说,三大社会子系统不过是从“亚结构社会存在”逐步跃迁为“结构化社会系统”的同层位分化产物而已。
这一脉“基础组分”与“上层建筑”的结构重叠演化不如这样演示:原子是质子、电子、中子分化构合的上位结构,分子是原子分化构合的上层结构,生物是分子分化构合的上层结构,生物分化构合为社会亚结构,社会亚结构分化构合为晚级社会上层结构。
《物演通论》只演示了人类个体如何分化构合为晚级社会结构,但人类个体如何分化构合为社会亚结构的中间演历部分着墨不多。这算不得《物演通论》的遗憾,因为它着陆于终极问题,演历细项的展开已是后人的事。
于是,就有一个从人类个体到社会亚结构的演历过程,我们关注滋养子系统这一脉。从人类个体到整个社会的经济结构,必然有个体经济小单元-群体经济中单元-跨群体经济大单元-宏观经济利维坦这样逻辑上预定的演历序列。

企业,必然而然就应该在这个逻辑序列之中。问题是,我们应该如何在这个逻辑序列中定义企业?
企业二字其实是源自日本明治维新时的翻译,特指工商业时代的现代企业。实际上,作为经济单元的含义来看,小店铺、小商家也能用企业形容之。虽然都是企业,限域获取资源的小型企业和跨域获取资源的大型企业,两类企业的属性和结构必然不可同日而语,用同一的企业概念指征两者,不能凸显其差异。
我们把这些商业单元都叫做企业,其实是由于不可换位之主客体的感应效能不对位造成的。换言之,我们看后衍的商业结构存在,只能全部抽象为同一概念的企业,好比细胞看人体,它认为这是自己发挥能力的平台,或将人体称之为“我所处的社会”,而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对于细胞全然不可感。
所以,我们不能直接从日常语境出发定义企业,因为这样会直接忽视它内在的属性和结构差异。
基于此,笔者提出企业的定义——
企业:建构在智质性状分化构合上的位相性依存结构。
该定义重点落在三个要点上:
智质性状分化构合:企业必然是人类晚级社会的产物,它形成结构的方式是智质性状分化构合,此概念源自晚级社会的定义,顾不赘述。
位相性:特指“处于某一存在度与代偿度位格上的特定衍存形态”,或者说“位移缔造物相”。与此相伴的概念,叫做位格。位格,就是物质演运在存在度上的具体一位点。笔者用位相这个物演概念,是想要突出企业与企业之间有不同的存在性,即存在度与代偿度的差异。该差异也会在后文演示。
依存结构:既然企业是晚级社会中的一个依存结构,那么广义进化论中的遗传变异属性,以及物能代谢属性、信息感应属性、结构控制属性必然会在该企业结构存在上继续表达,由此造成企业物态的丰化繁化。
以上就是基于递弱代偿寻觅企业自然渊源的论证过程。在递弱代偿中找到了企业的定义,也就找到了理论衔接点,《企业衍存原理》才有了坚实的理论基础展开演绎。后文中,我们就沿着企业属性递丰和结构递繁两条脉络展开推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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