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小海同志参加王东岳先生无用空间讲座期间，与王先生的一些对话记录。从王东岳先生思想相关学习群中获得本资料，以下为原文：

第一天下午，无用空间的方碧峰女士，下楼找我，问我想不想见见王老师，我欣然上楼。

在楼上，老王一拍旁边的椅子，让我坐在他旁边，老板给我倒了一杯茶。

老王问：“你是怎么开始读马哲的？”

我说：“我的专业是工商管理，读西方经济学的时候发现它的解释力度不够，后来开始读《资本论》，我发现马克思和他们完全不一个套路，就是说，西方经济学是一个假设推演的形式模型，但是马克思是将全部经验现象容纳在内的分析批判。”

接着，我背了一段马克思的原文。“马克思说‘研究方法和叙述方法不同，研究方法必须充分地占有材料，仔细的分析现象之间的关系，这时候，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就好像一个先验的东西了。’比如我们拿出“资本”这个概念，在西方经济学中就是一个定义，但在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中，它是一个全然具体的概念，因为马克思把从生产消费流通等等所有与资本有关的概念从头至尾推演了一番，最后得到的资本概念无比具体。这个在毛泽东《矛盾论》里有所描述，比如延安这个概念，本来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我们本来了解的延安是一个名词儿，就知道他是个红色城市，但我们去延安走上一圈，再提到延安这个概念的时候，延安就变得具体，如果我们再去研究一下延安的布局，这个概念就会更清晰，也就是说这是抽象概念和具体概念的区别。这个方法非常重要，从这里我进入了马克思和黑格尔的哲学。”

老王：“我年轻时，像你一样，十七八岁的时候通读了马克思的所有著作，我当时的感受就像你现在，被它深深地震撼，但是你只读了《资本论》 ，你要记住，你还要读（掰着指头）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威廉配第的《税赋论》，李嘉图的《税赋原理》乃至以后的奥地利的什么来着？”

我：“熊比特或者弗里德曼？”

老王：“反正你要读这些经典著作，我要跟你说的是，马克思只是中间的很少一部分，你不能只读马克思自己的著作，你要读黑格尔的《小逻辑》首先得读康德，否则你不知道他在讲什么东西，你要读懂康德要去读休谟，你要读休谟就要读贝克莱，要读贝克莱得先理解笛卡尔，我希望你读完这些再来跟我讨论，这是我给你的建议。”

我：“谢谢您的建议，其实我对您的学说的总体评价是这样的，就是说您的学说基础与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一致的，这是我分析基本假定所得出的结论，您可能对当代马哲有误解，可能不知道当代马哲的物质概念已经是您学说中的存在概念，在您的学说中，心和物，或者叫做结构和结构的属性这两个抽象是蕴含在存在之中的，可以这么讲吗？您能理解我的这个意思吧？”

（老王点着烟，点头）

我说：“为什么会一样呢，我来背背您物演通论中关于存在的三条定义，让您对比一下马哲中的物质定义。”

（我精确背出了物演中的存在定义，并说出了章节，我说要翻书对照，老王制止我，说没错这就是我的定义，我又把列宁和恩格斯的概念说出，老王不做声。）

我接着说：“这可能是由于老王你当时读了官方庸俗唯物论的东西，产生了这种误解，实际上您在书中用存在统一了心物两个概念，借此统一了可知论与不可知论且消解了一堆的二律背反，其实现代的马哲也做到了这一点，并且您今天也承认您的实在论，承认客观世界存在。”

老王：“这样，你说了这么多，让我说几句，我还是刚才那句话，其实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读了马克思的资本论，当时被它震撼，但是那只是我思想的这个位置（指着我面前玻璃杯的底部），你呢，现在读了马哲，就到了这个位置（指着茶杯的顶部），所以我建议你回去读书，再就是，补习一些自然科学的知识，因为你知道的，西方伟大的哲学家都研究自然科学。”

我打断老王说：“我其实是理科生，读您的哲学的时候，我感觉除了爱因斯坦相对论之类的知识我不知道，基本上高中所学的理科知识足以理解您的书。”

老王制止我：“你先听我说完，你刚才都说了那么多了，你现在的眼里只有马克思，听的出来你一定读过很多的马列的哲学原著，那你告诉我你除了马克思的《资本论》，还读过别的什么哲学原著吗？说实话。”

我说：“我只能实事求是地讲，我读了黑格尔的《小逻辑》，还读完了官方的《西方哲学史》两个版本的《中国哲学史》，黄楠森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史》，文德尔班的《哲学史教程》我没有读完，再就是何新先生的《哲学思考》，您应该知道何新先生吧 ，他这本书写的算是中国哲学书中很好的了。”

老王：“我当然知道，但我的评价和你恰恰相反，我认为这称不上真正的哲学书。”

我说：“虽然比不上您这么体系鸿大的哲学书，但这本书是何新扎扎实实稳扎稳打的哲学笔记札记和思考，这你同意吧。”

老王：“你这个说法我可以接受，不过你小小年纪就读了这些书，但请你记住我给你的建议，第一是读一些自然科学的书，再就是读西方哲学的原著，咱们现在的谈话毫无意义。”

我：“老王我发现咱们的谈话总是您扯一大段我扯一大段，我不习惯这种，您知道柏拉图的对话式讨论哲学问题的方法吗？”

老王：“我极为反对这种对话式探讨哲学的方法，哲学是证明，用对话的方式毫无意义，那是最原始最低级的了。”

我生气：“就算是这样，那我读了您的学说和马哲的学说，难道就不能比较提出问题吗？我还必须得读完西哲原著才能跟你讨论吗？那历史上的维特根斯坦怎么办？”

老王灵光一现：“你说维特根斯坦怎么？”

我说：“他该是属于天才型人物，我不认为他读完了你说的这些原著。”

老王有了精神：“恰恰相反，维特根斯坦非常熟悉从笛卡尔开始的哲学，并且熟悉古希腊的哲学，再就是你知道维特根斯坦自然科学知识达到什么程度吗？”

我说：“当然知道，他的姐姐家豪宅就是他设计的，是个好的建筑设计师，并且他还精通空气动力学。”

老王：“是的，他读完了罗素和怀特海的数理哲学的全部著作，并且他还能造飞机。”

我说：“即使你这么说，我还是不能接受我读了你的哲学和马克思主义哲学之后你还不能跟我探讨刚才的问题，并且刚才的问题你也没做回答。”

老王：“那你就用书面的形式写出来，对话没有任何意义。”

我说：“你这个说法和我妈一样，我妈在走的时候跟我说我不必来的，还说我来跟您争论，可能会挨揍。”

老王大笑。

我说：“但我还是来了。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黑格尔的问题，我先问，您觉得黑格尔知道不知道辩证法是理性逻辑的低端形式（我们来想引用黑格尔一句‘逻辑只是一团枯骨，我的目的就是让它燃烧起来’）’”

老王：“他当然知道，黑格尔说的非常明白，他把理性逻辑称之为思辨逻辑，辩证法称之为辩证逻辑。”

我说：“好，那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我认为您的哲学体系和马克思一样，虽然在形式上包含了黑格尔的体系  ，但是从最确定的基点来看，您和马哲的起点在黑格尔之后，只是借用了一步独断或者假设才把黑格尔体系容纳于内，您是否同意。”

老王：“这样，你尽可以用书面的形式尽情批判我，如果表达的好我会仔细看的，我还是刚才那几条建议，1.多读一些自然科学的东西。2.多读一些除了马克思之外的西哲原著。3.用书面的方式呈现。”

曾蓉老师或者其他人也在旁边说，“小海你现在和王老师不在一个层次上，无法对话，我们在旁边是看的很清楚的。”

我说：“那好吧，我就说最后一个感性例子，除了王老师都可以听一下，老王你的学说里面承认“主体和客体的原始可换位性”吧（老王点头），其实这和马哲中的基础一样。我举个例子，比如说我们身处游戏之中，你所看到的所有个体，似乎是与你相同，但这种主客体不是等同的，是不可换位的。”

曾蓉老师打断我，说：“小海这个问题咱们上午不是讨论过了，一开始就是相对存在啊。”

因为王老师要去吃饭，所以就此结束。

我和曾蓉陪王老师下楼。

老王说：“小伙子，告诉你个经验，那就是你证明什么东西 不要和任何人争论，你只需要把它写出来，牛顿不会和任何人争论，他只写出来，我如果今天碰见亚里士多德，我不会和他谈话，因为毫无意义，我只会看他的书，因为那是他最完整的思想。”

我说：“如果写成书面的证明，那我岂不是白来了？我来就是想跟你当面讨论的。”

老王：“当面讨论不严谨，我只接受纯逻辑证明。”

我：“那我明天写完，中午你能不能看完？”

老王：“第一，我不认为你一晚上能写完。第二，我得两三天才能看完，我一天读书不超过五页。”

我：“那我写的好到时候发给你，你觉得有道理要请我吃饭。”

老王：“不用，你写得好，全世界都会请你吃饭。”

我：“不行，就要让你请。” 老王：“（笑）行，你到时候写得好下次我就请你吃饭。（严肃）再就是给你一条人生建议，你不用跟任何人争论，直接作出后发表，这样既严谨又不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