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演通论看世界之十八:找到自己

什么是自己?

用《物演通论》的语言表达就是感应属性中的理性在人这个阶段发展到(或分化到、残化到)可以“自己追问自己”,即具有了自我意识,便有了“自己”或“自我”。这是“精神自我”的诞生,也是“身体自我”进一步残化的标志。因为自我意识的发生依赖于神经系统的进一步分化(或变异),分化(或变异)被自然选择接受的唯一原因就是人的生存环境更为复杂,人的生存境况更为艰难,必须代偿出自我意识以更好的在复杂的生存境况中找到自我的定位,才能生存下去。

自我意识,第一次让人具备了自我反省、自我要求的能力。

动物有没有自我意识?按照不同的观点,以前认为没有,现在大量试验证明猩猩有自我意识,甚至其他很多动物也有。达尔文说“自然界没有飞跃”,我相信从无自我意识到有自我意识并无一个明显的界限,中间必定有其过渡地带,正如光谱中颜色的过渡都是连续的。《物演通论》一百七十九章说明了人的一生就是整个物质演化过程的重演,而孩子在三岁左右开始具有自我意识不过是神经发育到特定阶段的必然结果,而这个结果也是神经连续性发育下的阶段性结果,且必定存在个体差异,并不确定在具体的哪一天突然实现。故任何划界,比如以自我意识划分人和动物,以三岁划分人生阶段,都是为了认识方便的一种必要的武断。

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指当我意识到我的思想时,只能证明我的思想在;但其默认的前提是:三岁前没有自我意识的孩子,不能意识到自我包括自我思想的存在,但其精神存在(即“思”)虽容量不及大人也是无法否定的存在,“思”之载体的肉身更是自然的与之同在。也就是说只要承认时间范畴上的生长或演化,没有自我意识的孩子作为自在的存在仍然得以证明,同理,作为没有自我意识的动物的自在的存在仍然得以证明,作为无机物的自在的存在仍然得以证明。

感应属性万物皆有,只是在人这个阶段扩容到具备自我反思能力,我们便给了它一个新的称呼“精神”。于是,“精神自我”诞生,而归根到底,精神不过是万物之感应属性分化的产物。同时,万物的感应属性分化和万物的结构分化是同一进程,在人这个阶段,实体结构显化为肉身存在,而实体结构的功能或者说感应属性,虚化为精神。

大千世界,每片树叶都不同。因为每个人的基因构型都不可能完全相同,所以每个人也都是独特的分化残体,即王东岳先生说的“天才的孤本”。

除非先天性残疾,否则能被自然选择存留下来的人大多数其能力总和其实是大致相当的,但有的人成为不世之天才,大多数成为庸常,最主要的原因是前者自我潜能的最大化实现,而后者终其一生,都没找到实现最佳自我的路径,或者说没有找到自我。

所谓自己,就是你与众不同的东西就先天而言,就是基因层面上你特有的基因构型就后天而言,就是你的环境、教育、经历、自我选择等你后天的所有的所感所思所为彰显的你特有的“精神自我”,如果这个“精神自我”和先天的自我特别契合,共同实现了你与众不同的特质,那就是你顺利的找到了自己,实现了自己。但凡能成为“家”的如思想家、科学家、音乐家、文学家等都是根据自身不同的理性倾向或感性特质而成就了独特的自己。而大多数泯然众人的普通人,基本上都是没找到自己,故无法成就自己。既然人的能力总和大致相当,成就的差异往往就只是自我选择和聚焦程度不同的缘故,唯有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事并全力以赴才有可能实现最好的自我。而认清自我,选择最适合自己的事无疑是天下第一难事。有的人的兴趣爱好能力倾向很明显,有的人却完全不知道自己未来的方向,尤其是应试教育扼杀了学生的先天差异,许多学生在标准化教育剪裁之后,已完全丧失自我,不知道自己渴望学什么、做什么。

许知远说:“每个人都是带着成见来看待世界的,如果你不带着成见,那你对世界根本就没有看待方式。”换句话说,文化遮蔽本身就是文化的一部分,每个人在形成后天“精神自我”(即“文化自我”)的时候,人人都不可避免的是一只“井底之蛙”,区别只在于井口的大小,大则可大如天,小则可小如盘。越是自觉开悟的人越是看不到井口之外的浩渺无限,自觉不以任何认知为真、自觉认知局限的必然与无奈、自觉不知道、自觉人性的残缺,比自觉真理在握、自觉得道、自觉通达与完美的人更贴近人性的真实、自我的真实。

所以,成见即自我。从人类认知的完整性上而言,每个“精神自我”永远是智质分化下的智质残体,肉身之残更不用说,从单细胞分化出多细胞直至人体,肉身就是分化畸变的集成。从身到心,任何人从来没有完整圆满的自我,所谓完美圆满的自我,只是认知层面上的宇宙观的完整,即思境的最宏阔化最简约化。宏阔化是化简为繁,是丰富或信息量的相对最大化;简约化是化繁为简,是对信息量最深刻的理解和达成简一律的有效处理。这与具体求存下残弱人性之身心需要一点都不矛盾。而“精神自我”不断打破旧的文化遮蔽、建立新的文化遮蔽的过程就是成长。虽然总有遮蔽,其差异、程度却自有不同。比如我们追逐理性的完美,但理性本身就是人性更残缺的代偿产物,理性的本质与感知、知性并无不同,只是人类个体和整体求存的产物,当信赖理性胜过信赖知性和感性时,理性其实只是更强烈更沸腾的情感。而且,每个人后天的知性本能已远离先验的纯粹知性而离不开理性所知的沉积,任何对理性的批判(或追逐)都出于理性本身,但因为理性本身的先天缺陷,理性永远是更不可靠但又不得不临时性依靠的求存工具。

每个人先天的基因构型是大自然赋予每个人的先天规定性下的“意识的空瓶”(即哲学上的“能知”)和“意志的空瓶”(可视为“能要”),我们从一生下来睁开眼睛就开始按先天的规定性一点一滴往瓶子里装东西,俗话说三岁看老,就是因为我们三岁的“所知”已经奠定了一个基底,和先天的意识倾向、意志倾向共同塑造着我们当下的意志倾向,而我们的意志倾向就是我们的兴趣爱好所在,或者说天赋的方向,从某种程度上也反应了我们能力的方向。修行者致力于腾空我们逐渐装满的瓶子,让我们不受后天经历的负面影响,但腾空的理念本身,就是装进瓶内的后天的东西。也就是说,其实我们永远无法真正的回归于空瓶,而大自然造出一个空瓶本来就是为了容纳东西的,哪怕容纳的东西注定是成见,也是独属于这个空瓶的维护其存在的必须。

每个人的成长中,其所有先天的优势都是通过后天来实现的,所有后天的塑造若不是对优势的发扬,就是对优势的遮蔽。所以,叔本华在《要么孤独,要么平庸》指出:

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如果他很早就洞察人事、谙于世故,如果他很快就懂得如何与人交接、周旋,胸有成竹地步入社会,那么不论从理智还是道德的角度来考虑,这都是一个不好的迹象。这预示着他的本性平庸。相反,一个年轻人对世人的行为方式感到诧异和惊讶,并且与他们的交往中表现得笨拙、乖僻,则显示出他有着好贵的品质。

这番话翻译一下,就是一个人还来不及发现自己,就已经失去自己,最具体的表现就是过早的适应社会。因为自我,正是与众不同之处,是不愿意更不会人云亦云的所在。每个人本来都是独一无二的,并非本性平庸,平庸是因为自我意志的丧失。一个人只能成为自己想成为并能成为的人,弄明白自己的志趣所在尤为重要。而大多数人在社会的洪流中,早已无所想,更对自我无所认知,注定平庸。但凡有强烈的自我意识,能思考别人认知、社会教育的所以然,也能自我反思,就不会随波逐流,至少在适应社会时能做到“外圆内方”,有限度的保持住内在的自我。自我不是外在的与众不同,而是内在的精神认知,包括对自我的深刻认知。

正因为身心已然残弱,我们才会追求身心的圆满,其实就是追求一个宏大完整的宇宙观,以清楚我们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为什么我是我!社会教育必须立足于自我成长,才能实现个人特质淋漓尽致的发挥;但任何个人的成长,只有以一个高远的整体思境为精神基底,才有可能在面向未来的整体中,把自我价值发挥到最大。也就是说,最大的自我的实现就是融入面向未来的整体,即以最专业的极致残化的优势自我融入整个社会前进求存的耦合方案。人的智力、精力都是有限的,只有聚集能量,才能把一件事做到极致。这是在极致分化的社会下唯一有效实现自我的路径。你的长板就是你的标签、风格和存在价值。

每个人的先天独一无二,后天的人生也绝无重复。二者汇流成你个人的人性之流。审视自己的内心,倾听内心最深处的声音,认清最真实的自己,找到最契合本我的发展方向,做自己真正最想做的事,并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尽全力去完成;也许,在余下的人生中,我们可以少些遗憾,一路收获自我成长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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