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感应属性的纵向发展

最令哲学家们困惑的问题莫过于“精神”与“物质”的二元对立格局,也就是被笛卡尔剥离开来的那个“思”与“在”的二元哲学难题。如前所述,从精神或物质的任一立场出发,我们非但不能证明这种二元格局是否成立以及如何成立,甚至连处于二元分裂之中的任何一方是否真存都会成为疑问。【所以,贝克莱不知“感知”以外到底有没有物质存在,其情形俨如洛克一旦确认了“外物”就必得勾销感知自身之规定性那样,结果导致英国的经验主义流派随即在休谟那里使认识论走入死胡同;以此为前鉴,德国的理性主义流派相继在康德那里另辟蹊径,却让黑格尔用同样空洞无物的循环论证方法再次将认识论导入绝境,只不过从表面上看他仿佛可以借助于思辨的柔滑在经验的死胡同尽头无休止地兜圈子罢了,但稍加琢磨就会发现,黑格尔解决二元认知结构的手段不外乎是断然勾销作为物质对象一方的存在这样一个老套子;于是,从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弗雷格以及罗素等人改用逻辑分析的方法对认识过程中的逻辑结构重新检讨,直到罗素的学生维特根斯坦终于以“请君沉默”的告诫依旧将认识论中的形而上学问题引向断崖为止。】(1)

很明显,无论让“二元形势”在逻辑上处于对立状态,抑或使之处于统一状态,都将不免陷入同一个险恶的认识论怪圈。(2)

但若逆向溯源的话,我们会发现这种二元对立的局势早已有之,而且,它从来没有造成自然“认识”进程的中断或停滞。【我在卷一中曾暗示,“认识”与“认知”是两个具有代偿相关性的不同概念(“现象”与“表象”亦然)。“认识”是指早在物理感应阶段就已发生了的分化物之间的原始识辨属性(如粒子或原子之间的电磁感应);“认知”是指迟至精神感知阶段才代偿增益而成的智性动物独具的终末识辨属性(如灵长类或人类的思维能力);换言之,“认识”是所有分化衍存物统统具备的感应属性,“认知”只不过是“认识”的后衍属性代偿产物后衍属性增益状态而已。同样,“现象”是所有分化衍存物(即依存者)之间统统具备的感应属性耦合媒介,“表象”是“现象”的逻辑扩展形态。具体地说,“精神存在”或“感知能力”的自然发育历经了如下的渐进过程:感应(理化阶段)→感性(原始低等生物阶段)→知性(脊椎动物阶段)→理性(人类文明符号化以后);且在任一后项之中都无例外地包含着各前项,并以全部前项作为自身的基础支配项。】(3)

以原子结构为例,电子的常态存在以感应于质子的核态存在为前提,对电子来说,它以自身先验的负电性来感知并应答质子的正电性,反之,质子亦以其固有的正电性作为被反映者的现象形态来回应电子对自身的“感知”,也就是说,电子亦有类似于“精神”那样的某种缩微化了的认识属性或识别能力。此刻,电子和质子都可能真实地存在着,但各自在发生感应的一瞬间却都不过仅仅“感”到了对方的电荷属性,而且,这种感性过程之所以能够建立起来,端赖于“感者”必须首先具备自身先验的电荷“感性”或“能知”,于是归根结底其“所知”也就只能限于自身之感应(属)性规定的范畴,却又不能自明这种天限的缘由和边际。倘若有一个笛卡尔式的聪明电子也对自身提出笛卡尔式的同样质询,那么,当这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电子照例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究竟是自身的负电荷派生了世界抑或世界就是外部的一个正电荷”等等诸如此类的困惑之中时,我们是不是应该令其暂且撇开对二元演动的循环求证,并协助它先来考察造成这种二元对立态势的更深层的原因,才算找到了一条唯一可行的出路呢?(4)

不难看出,一切人类已知的自然物体都不同程度和不同方式地具有此种感应属性感知能力,而且其间显然潜存着某种自发的演化倾向以及统一的自然规定性。(5)

注释:

(1)既往哲学史在横向的二元思路上始终没有真正解决“知”和“在”(即笛卡尔的“思”与“在”) 的关系问题。英国经验论走到休谟那儿时,休谟指出了经验本身的问题,如归纳法不能证明、只能证伪,经验论从此没了出路;德国理性派的康德致力于解决休谟的问题,通过澄清“先验”、“经验”、“超验”的关系,说明“知”的来源和规定性,但却无法在横向上达成“知”与“自在之物”的沟通,黑格尔干脆舍弃了“自在之物”,把精神的发展视为“在”的发展,实际是哲学追究存在、追求终极的一个倒退,认识论就此在形而上学的禁闭中没了出路;所以,在后续的分析哲学中,对精神的追究更狭隘化为对逻辑结构乃至更后来的对语言、语法的分析和追究,维特根斯坦因为不理解语言本身必须蕴含的武断(语言的武断源于广义逻辑自洽下的武断,有怎样的认知模式,就有怎样的武断方式,如日常生活场景下的认知模型和哲科狭义逻辑认知模型不同,语言的武断方式自然也不同),而把哲学视为语言病,其点状技术分析的品质进一步封闭了认识论的哲学之门。也就是说,在西方哲学史哲学分化的进程中,既往的横向思路已经无法开启哲学追究存在、追求终极的大门。

(2)总之,在横向上探求“知”与“在”的关系,无论把二者对立还是合一,都无法说明二者之间的关系以及二者的发生渊源和本质意义。问题的解决需要另辟蹊径。

(3)所以,作者改横向视角为纵向视角,通过对“精神”或“知”的逆向溯源,说明了感应属性(即万物的感知能力)从感应到感性、知性、理性的发展进程,从而实现了在纵向衍存位相上,从认识到认知,从认识的现象结果到认知的表象结果的感应属性不断增益的状态。也就是说,“知”的进程与“在”的进程在纵向上是同一进程,精神感知不过是后衍智性动物对前体原始存在感应属性的增益而已。

(4)本段以原子结构为例,说明质子和电子也都是靠与生俱来的“能知方式”或“感应方式”去横向感知这个世界。但只在横向的感知主体与被感知对象的二元对立关系上永远说不清感知为何发生以及如何发生,即说不清“知”的发生学原理和“知”的规定性。

(5)也就是说,万物包括人都有特定的“能知方式”或“感应方式”,在纵向演化上自有其统一的规定性。

注:本章明确把对“知”与“在”无果的横向探讨转换为纵向视角下的探讨。

既往哲学家在横向上把“知”与“在”对立,使得二者之间的关系永远说不清,包括“知”与“在”本身也因此说不清。要解决问题必须另辟蹊径,故我们从纵向上的溯源清晰地看到从感应(理化阶段)、感性(原始低等生物阶段)、知性(脊椎动物阶段)到理性(人类文明符号化以后)的“知”(或者说精神)整个渐进发展的过程。

故,“知”或者说精神,说到底不过是物质的一种属性,随着“在”的衍存而同步代偿。如在衍存过程中,分子的感应能力远远大于原子,细胞的感应能力远远大于分子,细胞可以通过细胞膜上的钠钾受体对各种离子进行感知;随后,扁形动物出现视觉,脊椎动物出现五官,灵长目动物出现理性。也就是说,在物质衍存的流变过程中,物质的感应属性逐步从感应膨胀为感知。这个膨胀过程就是感应属性的增益过程,就是精神的发生学流脉。

附:本章重要概念:

   一、“认识”和“认知”

(第七十二章)

“认识”是指早在物理感应阶段就已发生了的分化物之间的原始识辨属性(如粒子或原子之间的电磁感应);“认知”是指迟至精神感知阶段才代偿增益而成的智性动物独具的终末识辨属性(如灵长类或人类的思维能力);换言之,“认识”是所有分化衍存物统统具备的感应属性,“认知”只不过是“认识”的后衍属性代偿产物后衍属性增益状态而已。

二、“现象”和“表象”

(第七十二章)

“现象”是所有分化衍存物(即依存者)之间统统具备的感应属性耦合媒介,“表象”是“现象”的逻辑扩展形态。

(概念注释)

现象主体的感应属性与对象的可感属性发生耦合反应所形成的感知幻象或假相。它构成一切事物的终极表象,而且无论感性或理性都不可能彻底还原或纠正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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