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感应等位律下的志向代偿
综上所述,可见精神全体必将从原始浑沌态逐步进入分化结构态,这个结构态特别突出地体现在“志向”与“理性”的等位关系中。即,分化进程固然造成了“感”(如“理性”)与“应”(如“志向”)的分离,但这分离恰恰是达成更高量级(或更高代偿效价)的整合步骤之必须,而且只有通过这种进行性分化和对应性构合的方式,代偿进程才能实现。(请参阅卷一第十七章)(1)
很明显,在前体精神存在形态的“意向”中表达为“七情六欲”的东西,在后衍精神存在形态的“志向”中则表达为“思维逻辑”的标的。世人(无论是国人还是西人)将这个标的称为“理想”(ideal)──即“理想逻辑”(ideal logic)的那个“理想”──是十分恰切的,也是十分自然的,它表明“逻辑序列”(即“感”的序列)上的“理想”与“意志序列”(即“应”的序列)上的“理想”原本就是同一个东西的两个方面,亦表明“感”与“应”自始至终都是不可分割和并行不悖的。(2)
不过,这个“标的”会变得愈来愈远,也就是说,从“逻辑思维”到“志向落实”之间的“射程”会变得愈来愈大。【例如,古希腊人早先在几何学领域发现了作为圆锥曲线之一种的椭圆,阿波罗尼甚至已将椭圆的几何性质琢磨得一清二楚;可在当时,谁也不知道这种“逻辑产物”的意义何在,直至十七世纪的开普勒将它恰如其分地运用于火星运动的研究之时,它才得以在一个整体逻辑结构中镶嵌到位;再到二十世纪的宇航探测器被阿波罗尼和开普勒的后人们发射升空之时,前述一系列“感”的成果才在“应”的结构中镶嵌到位。由此可见逻辑结构可以复杂到何等程度、志向结构可以伸张得何其长远、以及逻辑与意志之间逐渐扩展的裂隙可以跨越怎样广阔的历史空间。】(3)
于是,在“理性化的意志”阶段,“逻辑”(感)与“志向”(应)就会相约为如下的构合关系:
a.凡是逻辑上成立的东西,必成意志上向往之所在,且终将于实践上达成某种程度的落实;
b.该精神产物在逻辑上成立的程度,必与其在志向上远大的程度相吻合,且由此决定着它在实践上的最终成效;
c.看起来一时无用的理想逻辑成果,只要它在逻辑上成立,则其间必含蓄着更深沉的意志和效应,因为它必是某种更宏伟的精神代偿结构的先导;
──这就是感应等位律在理性与志向之高点上的继续实现方式,也是广义逻辑自洽或广义逻辑融洽在感应并行进程上的继续贯彻方式。(4)
不过,此刻的“感”是否能够达成“在逻辑上成立”已大成问题,相应地,此刻的“应”是否能够达成“与元在相匹配”亦已大有出入,由此形成复杂化了的世态和复杂化了的精神之间的紧张关系。【这里涉及“广义逻辑失洽”的概念问题。可以说,本卷全文在讨论“广义逻辑融洽”的同时也一直在讨论“广义逻辑失洽”的倾向,甚至应该说,广义逻辑倾向于失洽的危机才是我更为关注的重点(此乃逻辑序列得以增益扩展的表观动源),俨如相对于“意志落实”问题,我更关注“意志落虚”或“意志虚妄化”之危险倾向一样(此乃意志序列得以增益扩展的表观动源)。故此不拟另作概念释义。】(5)
所谓“复杂化了的世态”是指精神以外的元在分化状况;所谓“复杂化了的精神”是指精神自身的内在分化状况;二者统一于预定和谐的自然代偿演化进程之中,并借重于该自然进程所赋予的“先验的理想逻辑之可塑性”和“预成的志向意志之自由性”,由以达成二元扣合的后衍动荡依存结构,或者说,由以达成宇宙存在的晚级缜密分化系统。(6)
【最后,顺便补充一下:纯粹的哲学或真正的哲学之所以从根本上有别于其他一切学问,就在于它作为一种“感”并不与任何具体的“应”相等位,它是面向整个存在的“感”,或者说是发自存在性深处的“感”,故而它的“应”必是朝向整个存在的“应”,或者说是交由存在性本身去加以贯彻的“应”。从这个立场出发,它如果要对“思”本身(也就是含有“应之动机”的“感”)予以“反思”,已不是为了寻绎黑格尔式的“思的源头”,而是为了寻绎“导致‘思’得以成其为‘思’的存在之源头”,是乃本项精神哲学或“精神元哲学”之要义。】(7)
注释:
(1)通过上一章我们知道感应属性增益的精神代偿就是一个感应属性不断结构化或复杂化的分化构合进程。感与应的同源同构一方面体现为逻辑序列和意志序列的等位关系(即理化感应、感性、知性、理性分别与感应意志、应向、意向、志向相对应的等位关系),另一方面表达为感与应的距离越来越遥远,感的层级化和复杂化导致应的依存实现的步骤越来越多,意志落实的达成越来越艰难。
(2)于是,感应属性的分化与构合表达为感应等位律或同源同构的并行,即感都是与之位相匹配的应向下的“感”,并以此去实现等位的“应”。所以,“感”与“应”(或逻辑与意志)只是同一精神载体之精神存在的一体两面,二者互为关照、不可分割、并行不悖。于是,我们的作为最高志向的“理想”总是服务于更大的整体求存目标而非个人私利,这与作为宇宙观模型的最澄明、最整体的理性逻辑结果总是维护人类整体求存相一致。
(3)当然,越后衍的感应属性代偿,达成依存实现越艰难,感(应向下的感)与应(指意志落实或依存实现)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遥远。比如,最后衍的人类文明阶段,智质本身的分化耦合越来越难,因为把分科之学“片面的感”耦合成哲学“整体之感”的中间步骤越来越多,更不用说用哲学思想一步步指导落实为实践又是另一个更漫长的复杂过程。这一点,无论是基于科学理论的局部的、片面的感应耦合还是基于哲学理论整体的、全面的感应耦合都一样。书中圆锥曲线从理论(即“感”)到发射成功(即“应”)的举例就是科学领域的例子,而哲学领域的依存实现更艰难,如《物演通论》要成为主流宇宙观、世界观和价值观,并指导各行业、更新其行业基础理论乃至打通各行业的层层应用,还有漫长的路.
在递弱代偿的分化律下,越后衍的感应属性代偿其代偿有效性的效力越低,最终抵达失存临界点时会完全无法实现有效代偿,亦即无法达成整体的依存实现,这也是所有代偿终极无效的表达。
(4)于是,在最后衍的“理性-志向”代偿阶段,因着理想逻辑与志向的等位代偿关系,理性逻辑与自由意志的构合关系呈现出如下特点:
a.凡是逻辑上成立的东西,必成意志上向往之所在,且终将于实践上达成某种程度的落实;如牛顿时代运用牛顿的万有引力发现了海王星。
b.该精神产物在逻辑上成立的程度,必与其在志向上远大的程度相吻合,且由此决定着它在实践上的最终成效;换句话说,理想逻辑模型越精密,因为广义逻辑融洽,与志向的匹配度越高,越能在实践上有效达成。如爱因斯坦用纯粹的理想逻辑或精密逻辑建构了相对论。爱丁顿在1919年通过观测日全食时太阳附近星体的位置,证实了相对论。
c.看起来一时无用的理想逻辑成果,只要它在逻辑上成立,则其间必含蓄着更深沉的意志和效应,因为它必是某种更宏伟的精神代偿结构的先导;也就是说,理想逻辑成果作为“应”的预备程序,可能在现象层面上一时无用,但其深层必定蕴含着逻辑载体与之匹配的志向和代偿效应。如阿波罗尼圆锥曲线上的逻辑成果在当时是无用的,但却为后续开普勒的研究提供了数据,而作为实践的宇航探测器的发射更是在若干年以后。
也就是说,感应属性代偿至理性、志向阶段,因为理性与志向的等位关系,因为二者与元在的预定和谐关系(也包含预定性感应匹配关系,见第一百零六章),一般总会最终达成其在实践上的落实;越精密的纯逻辑模型落实的概率越高。这就是感应等位律在理性与志向之高点上的继续实现方式,也是广义逻辑自洽或广义逻辑融洽在感应并行进程上的继续贯彻方式。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这种贯彻,是横向代偿有效性的实现,是现象层面、代偿层面暂时的有效性;而在纵向上存在度的递弱导致“广义逻辑失洽”和“意志落虚”才是本质的代偿终极无效的表达。
(5)也就是说,越是后衍代偿阶段,“感”达成“在逻辑上成立”越难,因为“广义逻辑失洽”的程度会随着主体存在度的递弱而越来越严重。这种情况下,“应”达成“与元在相匹配”也更难,因为“意志落虚”的程度会随着“广义逻辑失洽”程度的增加而增加。归根到底,因为递弱代偿原理下的代偿相对于存在度而言是终极无效的,所以,越后衍的存在越不稳定,代偿有效性的效力也越来越弱,以致于最后失效导致载体失存。
“广义逻辑失洽”在第九十四章解读过,这里重复说明一下。“广义逻辑失洽”是指1、在理性之前的阶段,随着物演分化残体的越来越复杂,主体的逻辑结构也必然越来越复杂,每当现有逻辑不能处理信息增量(即分化残体增加)时,现有逻辑体系代偿不足或失代偿(即不能有效弥补当下存在度的流失),即“广义逻辑失洽”。于是,整顿前衍逻辑的后衍逻辑应运而生,逻辑序列得以增益扩展。如脊椎动物出现时,其感知到的(即面临的依存物)比扁形动物多得多,感性逻辑不足以代偿,即“广义逻辑失洽”,从而必须增益出知性逻辑。此阶段的“广义逻辑失洽”表达的是物演进程中的代偿不足或失代偿状态。 2、在理性阶段之后,因为逻辑结构内部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不稳定,代偿效力越来越低,原有的逻辑认知体系崩溃得越来越快,最终会导致逻辑代偿的完全失效和逻辑载体的失存(此时,存在度达到最低的极限)。此阶段的“广义逻辑失洽”表达的是物演进程中最后衍的感应属性代偿(即最后衍的广义逻辑代偿,其中最后衍的理性其实也包含了知性和感性)其代偿效力越来越低,直至彻底失效,此为逻辑代偿的最终无效性的表达。在现象层面就彰显为人类的逻辑模型越变越快、科学被证伪的速度越来越快等。也就是说,物演的分化衍存进程就是广义逻辑融洽和广义逻辑失洽并行的进程,一如物演的分化衍存进程就是有效代偿和无效代偿的代偿进程。
当然,“意志落虚”是伴随“广义逻辑失洽”的同一代偿进程。“广义逻辑失洽”后的逻辑序列增益伴随着意志序列的同步增益。也就是说,物演的分化衍存进程也是意志落实和意志落虚的并行进程,并随着后衍分化物存在度的递弱其意志落实的概率越来越低、意志落虚的概率越来越高。
(6)越来越分化的客观世界即“复杂化了的世态”,书中指代偿至人类文明阶段的自然进程。客观世界中的万物都具有感应属性,人类作为最后衍的分化产物,其感应属性最复杂,即成为“复杂化了的精神”。因为人类的精神和当下对应的客观世界都是同一衍存进程的结果,故预定和谐。另,“复杂化了的精神”既包括感的复杂,也包括应的复杂,及至最后衍的人类社会,衍生出了最复杂的理性和志向,理性在志向的导引下,与客观世界达成依存。这种依存因为人类所处于的越来越失位的位相而愈发动荡,作为其实体结构代偿的社会结构也越来越复杂和致密(相关内容见卷三)。
(7)补充一点:哲学追求终极,而追求终极需要哲学家具有最广的知识面并最深的理解知识、贯通知识,从而具备追问知识本质的素质和能力。也就是说,哲学家唯有拥有最丰富最深刻的精神存在或“知”,才有可能建构整个世界的逻辑模型,实现对当下最大、最多的新信息量的整顿。哲学家的认知(即精神存在)是为了耦合整个存在的“应”(即建构可以通解世界的逻辑模型以应整个世界),其中对认知本身(即精神存在)的逻辑反思或追本溯源,即对精神存在的发生渊源及其发展规律的探寻,这就是“精神元哲学”的内容,这里的“元”是最底层、最根本、追求终极的意思。在本书中即卷二的内容,其逻辑反思是最深刻的广义逻辑反思,并澄清了精神的发生学原理。
也就是说,“精神元哲学”在递弱代偿的存在论模型下,就是指精神的发生学原理。“元”本意是最根本的、最本质的意思,在黑格尔的精神哲学中直接把精神存在视为绝对存在(即绝对精神),直接就成了最根本、最本质的存在,这等于说精神存在是天然的无本之木,而实际上人类日益独立和凸显的精神存在是人类代偿出自我意识出现以后进一步代偿增益的结果,这才有了作为精神存在的世界。
而在递弱代偿的存在论模型下,存在度才是最根本、最本质的存在,精神存在作为感应属性代偿只是现象层面的代偿性存在。换言之,精神存在只是相对存在,且附属于自然存在而存在,是具体存在者的感应属性。虽然,感应属性代偿进程与物演进程同一,或者说,存在(即“在”)和精神(即“知”)的源头同一,同一于本原存在,但存在的内涵或本质是本性存在、是元在,而精神存在属于现象层面的属性存在,是代偿性存在或附属存在,有它具体的纵向上的发生渊源和横向上的形成条件。
注:卷二对逻辑、意志的的分述已经完成,后面几章是一层层再归拢。上一章阐述意志序列和元在衍存序列的一致性;本章阐述意志、逻辑及其共同构成的精神与元在衍存的一致性;也正因为这种一致性,使得后衍主体与客体的依存得以实现。但这种依存因为后衍代偿的效力越来越低会越来越难(即意志落虚),同时我们的认知会崩溃或更新地越来越快(即广义逻辑失洽),这都是我们的存在度极度弱化而代偿终极无效的表达。
附:本章重要概念:
一、“广义逻辑自洽”和“广义逻辑失洽”(概念注释)
广义逻辑自洽:也叫“广义逻辑融洽”。指“感知结构内部各逻辑层级之间天然融通自洽”之谓。“广义逻辑”之系统概念的提出,首要意义在于破除了“感应→感性→知性→理性”的发生学障碍;同时,它也直接提示,在该系统内部,各层级之间自然会保持相互连贯、相互确认、相互融通的自洽关系。譬如,在一般情况下,理性不会去质疑知性的归类,知性不会去质疑感性的失真,感性更无力去质疑感应的琐碎,总之,整个系统只有采取不自觉的“认真”(认定前体或前提是真实的)态度,伪在依存或危在求存的属性功用(或有功代偿)方可达成。此乃理解“为什么一切感知都是失真的却竟然会有效”即所谓“预定和谐论”的关键。
广义逻辑失洽:指在某些特别境遇或条件下,感知结构内部各逻辑层级之间的天然融通自洽关系突然失落。它见于两种情况:其一、固有感应或感知属性不足以代偿(即表现为失代偿),致使相关载体的识辨依存过程发生动摇与阻障(实际上是该载体存在度继续流失的体现),下一逻辑层级不得不增益而出,此乃广义逻辑渐次发生的内在动因。其二、在严重失稳的理性阶段后期,感知结构内部动荡不宁(载体存在度过低所引发的充足无功代偿),它表现为各层级之间的融洽联系出现持续性破溃,即原有的“认真”或“确认”型通达关系(如原始神学的“信仰”状态),不断地被“怀疑”或“探究”性反思所取代(如哲学继而科学的“理性”工具),直至所有学问、学说、学术或思想理论一概进入方生方死的茫然之境为止(如正在显现的高速知识更新或曰“知识爆炸”情状),此乃广义逻辑最终引领载体失存的外在表现。这是理解“一切属性代偿包括感应属性代偿终将趋于失效”即所谓“无效代偿论”的范例。
(文中配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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