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生物社会的起点:遗传与增殖

生命的高层位性残弱质态,使其存在本身成为问题。因此,它刚一诞生,死亡的结局就接踵而至。无论如何,它只能以短暂的生存来解决问题,或者说,使生存的问题不成其为问题,然则它必须借助于某种类似接力传递那样的方式,使得短暂也能够永恒。这就是生物遗传增殖机能的初始意义。(1)

显然,遗传和增殖是生物对其残弱本性的一种代偿,它使得生命的残弱不至于从根本上取消了生命的存在,由以达成自然存在流程的接续。(2)

鉴于自身与生俱来的柔弱性质,它的增殖能力(或曰“遗传属性”)必须相应补偿到这样一个保持存续的“阈值”上(或曰“代偿到这样一个存在阈的基准线上”):其增殖效能(表现为繁殖数量)一定得大于或等于自身弱质变数与环境压力变数之和,即它的自我拷贝机能必须为维持其相对稳定的存在制备出一个基本群体存量──这就是“社会”得以降临于世的起点。(3)

很明显,这是一个有赖于摄取身外异己物质以求复制自身的特殊耗能过程,尽管被我们人类美其名曰“新陈代谢”,却无疑让生物一开始就走上了一条“物欲熏心”的求生之途。【由此播下了后来分化为晚级人类社会系统中“经济子系统”的种子。】(4)

很明显,这也是一个有赖于对诸多身外异己物质细加甄别的识辨选择过程,尽管此刻的物种尚没有感官的分化和智能的发育,却无疑让生物一开始就走上了一条“追逐真理”的认知之途。【由此播下了后来分化为晚级人类社会系统中“文化子系统”的种子。】(5)

很明显,这还是一个有赖于在同类或同胞之间顺序依存的初级体外组织过程,尽管此刻的社群秩序几乎单纯地呈现为性增殖的阶层状态,却无疑让生物一开始就走上了一条“阶级统治”的宗法之途。【由此播下了后来分化为晚级人类社会系统中“政治子系统”的种子。】(6)

诚然,乍一看来,初诞的生命简直无异于一族扩大了的分子(RNA以及DNA大分子),或者是一堆像沙砾一样面目浑沌的原核细胞(尚未分化出细胞核和细胞器的原生质团构体),然而,由它们所开创的这个“群量存在”或“自然群体”却实在是不容轻觑的“社会之胚”。(7)

而表现为性增殖的遗传代偿属性,就此成为生命存在和社会存在的第一拓荒者。【二十世纪初叶,弗洛伊德通过精神分析的临床方法发现,无论人类的社会精神现象何其夺目,决定着人的智性行为的基本原因却是最为人类不堪启齿的“性”的潜流,或者还有一点儿对“伟大”的趋求。弗氏的学说很有些幽默,他实际上从一个侧面指明了繁华人性的归宿,使人类回落到原始生物唯求生存的基点上,这个生存的基点恰恰对生命提出了两项要求,即借助“遗传”以对抗残弱──“性”的渴望(“本我”之要素);和借助“变异”以超越残弱──“伟大”的渴望(“超我”之体现)。而这一切均导源于被他称之为libido 的神秘的“原欲”──其实就是驱策着整个宇宙进程的“存在性”而已。】(8)

注释:

(1)生命如原核单细胞生物是继无机分子、有机分子、生物大分子以后的后衍层级的弱性存在。遗传和增殖是生命的代偿形式,更是生命的弱性表达。这里弱性的“性”就是指本性,亦即存在性或存在度

(2)遗传和增殖作为生命的代偿特性以生死轮回的方式维系住了生命的存在。

(3)熵增原理在递弱代偿存在论模型下表达为存在度弱化的程度与其结构自繁增加的能耗成正比(见第八十七章),所以,生命结构作为一个耗能结构或负熵流其维系能度与环境能提供的能量息息相关,或者说,生物的依存与作为满足它依存条件的前衍存在(包括由前衍条件构成的自然环境)息息相关。换句话说,任何后衍存在的存在质态(即存在度)被所有前衍存在(包括作为环境的前衍存在和作为直接变异体的前衍存在等)层层决定,由此也达成了特定时空下存在的综合状况。生物圈的相互制约是最明显的例子,后衍存在以前衍存在为依存条件,故一层层达成相互平衡的生态关系。换句话说,生命的增殖现象作为前衍存在残弱化后的代偿必须弥补自身存在度递弱的损失及前衍环境条件可能导致的变化,以稳定达到存在阈才能存续。如生命诞生于海洋,海洋作为环境决定了生命的质态,即海洋的环境变数与生命的弱质变数本身就是生命质态得以诞生的生存结构;一如环境决定论中的环境本身就是得以从中产生的生物社会或人类社会的生存结构的表达。所以,最初的原核单细胞生物作为海洋中的生物大分子递弱以后的产物,通过超强的繁殖力以期弥补自身弱化的存在度和海洋环境可能导致的灭归,才能实现稳定的存续。(参考第四十七章最后一段)

生命的繁殖能力与无机物无需繁殖比较,是代偿度增加的表达。但在从单细胞生物社会分化为多细胞生物社会乃至人类社会的进程中,社会的结构度S(即社会的分化度或代偿度)越高,个体的繁殖能力越低(即个体的分化度或残化程度R越高),如有机体作为一个社会,个体细胞被分化为不同功能的细胞组织,丧失其作为单细胞的繁殖潜能(见一百三十九章)。社会公式为S=ER(后面章节的内容),其中S是社会整合结构度(即代偿度),R是生物个体残化度,E是社会生存度(即存在度);随着生物残化程度R的上升和社会整合程度S的加强,社会成员乃至社会的自然生存度E是绝对减弱的。当然,这部分内容涉及后面的大量内容,关键只要明确繁殖能力的代偿意义即可。简言之,单细胞生命和前衍无机物比,存在度降低,残化度升高,繁殖能力作为残弱质态的代偿形式而出现;与后衍多细胞生命比,存在度最高、繁殖力最强、残化度最低、社会结构度最低

也就是说,与前衍物理存在、化学存在无需繁殖就得以稳存相比,单细胞的繁殖能力无疑是存在度降低、代偿增加的表达;但与后衍的多细胞生物相比,单细胞超强的繁殖能力则是存在度最高的表达。后衍的多细胞生物进化得越复杂,存在度越低,繁殖能力越弱。

根据第一百三十九章的表述:将细胞嵌入机体结构之中的组织化存态(即多细胞生物质态)非但使简单的细胞裂殖成为不可能,而且机体必须采取强有力的措施以抑制所有体细胞的增殖潜能,否则即形成癌性损害。于是,各个细胞不得不把它们的遗传属性转交给机体的某一代理器官来实现,就像晚级社会的每位个人不得不把他们的政治公意托付给某一代理机构来实现一样。不待说,体质分化越复杂,孕育难度就越大,相应地,繁殖系数愈益减小,后裔抚养日趋艰辛。

最初的多细胞低等动物多为雌雄同体,且主要采用游离配子体外受精的简单方式来增殖,尔后进化为雌雄异体的卵生繁育,再后才变为需要极其复杂的生殖器官和生殖系统来支持的胎生哺乳的孕育过程。这里明显表现出同类生物之间的体质依赖性趋于上升的倾向,即异性之间的同代依赖性增加,以及亲代与子代之间的世系依赖性增加。

换句话说,从单细胞生物到多细胞生物,从简单的多细胞生物到复杂的多细胞生物,繁殖需要的条件越来越多,繁殖能力越来越弱,这就是生物存在阶段,通过繁殖角度表达的存在度递弱,亦即繁殖能力与存在度呈正比。

从另一方面来说,大自然赋予生物的生殖潜能都远远大于生物的现实生存量,就是为了保证生物的存续在整体上完全由前体的依存条件或生存资源决定,这本身就是生物生存结构或存在度的表达,并以此形成整个生态由低等生物到高等动物的数量递减的整体平衡。当然,种间竞争正是形成生态平衡的具体方式。在这种层级化的生态平衡系统中,越后衍的生物的存续质量或数量越少,存续时间越短,因为生命本身就是通过繁殖来续存的,所以,这本身就是存在度的表达;表现在繁殖能力上就是低等生物繁殖能力强大,高等动物繁殖能力越来越弱

(4)生命需要能量维系自身的系统结构并通过新陈代谢来实现,这就是未来人类社会“经济子系统”的原始基础,因为经济的本质就是满足人类社会的物质或能量需求。

(5)维系生命的识辨选择即信息处理,单细胞生物的细胞膜就是信息膜,这层膜是磷脂双分子流体镶嵌膜,可以根据离子以及分子结构的差异来识别和交流膜外的物质与信息,完成自身的求存需要的识辨选择。这就是未来人类社会“文化子系统”的原始基础,因为文化的本质就是处理信息的方式,就是识辨选择的基础,就是建立人类社会的意识形态(即宇宙观、世界观、价值观的选择),提供维系社会结构需要的价值认知体系。

当然,信息处理也遵循最小化原理或简约原理,所以,无论理化感应还是细胞膜的识辨选择,乃至文化的形成都是求存需要导致的诱导下的武断。

(6)单细胞生物的遗传增殖使得生物群体化,表达着单细胞生物通过繁殖实现的顺序依存的最简单的社会化和最均质的结构化,这是生物社会化及其结构化的起点,也是未来人类社会“政治子系统”的原始基础。如后衍的原始氏族社会也都是通过繁殖实现的血缘群团,“尊尊而亲亲”表达的也是人类社会血缘结构下的顺序依存关系,而政治的本质就是搭建系统的依存结构,提供维系社会结构需要的秩序。

总之,任何显性的存在都有它隐性的萌芽阶段,找到这个萌芽阶段是说明显性存在的基础。未来社会的三个子系统在生命之初就已萌芽。关于经济、文化、政治三个子系统在第一百三十九章以机体分化为实例讲得更具体,在第一百五十三章以社会尤其是膜翅目社会为对象进一步做了说明,这些后续内容当下可以暂不做理解要求,以后随着后续章节的展开自然就理解了。

(8)生命孱弱,弥补其弱的代偿就是遗传与繁殖。遗传是生命的第一属性,新陈代谢的维生目的就是通过遗传实现繁殖,通过繁殖接续存在。一切生命行为以生殖为中轴运转,如洄游性鱼类千里洄游,只为繁殖;如膜翅目社会的蜜蜂王国其全体成员都是围绕能生育的蜂王为其服务;如最早的原始社会都有生殖崇拜,所以,生殖追问是人类求存的第一追问;如中国文化中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人性的最深层是“性”,“性”本身作为最重要的代偿是美好的,没啥不堪启齿,更不龌蹉,只是随着文明化程度越来越高被后续代偿遮蔽为低级的东西,而越低级的需求越根本、越基础、也越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但同时,文明的发展就是低级代偿不足以求存,高级代偿一步步危如累卵的叠加繁化过程。所以,我们觉得更高的追求是灵魂的追求,也就是智质分化后价值观的认同。于是,由“性”牵引出的爱情,除了“性”的需求,还代偿出了更高的灵魂匹配的需求,以致于价值观不同的人难以维系长久的爱情。而爱情之所以被永远歌颂,之所以拥有强大的力量,皆源于它是最基础的代偿需要。食、色,性也!吃是为了活着,活着是为了繁殖,所以,在生物学上,大自然赋予生物的天然寿命都是指亲代成年性成熟的动物,在生育力最强的时段生出后代,并把后代养育到性成熟后,自己就需要离开的时间,否则就会与后代争夺资源,不利于后代求存。所以,基因赋予人类的天然寿命是四十岁左右,也就是说,在基因主导的体质性状分化耦合求存阶段,动物的天然寿命以不争夺后代的生存资源才能维护物种的整体求存。而在人类文明阶段,智质性状分化耦合求存替代体质性状分化耦合求存,智质的代偿要求导致学习期越来越长,婚育期越来越延后,智质的代偿结果导致自然资源的利用范围空前扩大——同时导致自然资源快速被消耗——有效突破马尔萨斯陷阱,能养育的人口越来越多,人口寿命越来越长,但这种寿命增长实质上的科技调动的储备寿命,但寿命储备的过度调动和智力储备的过度调动对于人类整体的存续都是不利的,必以人类整体存续的时间为代价,这就是智质代偿终极无效的表达。

所以,人类的爱情从根本上而言,是性分化的产物,是体质分化构合的内在要求,是生命底层或潜意识深层的本我的力量,是人性的力量,是递弱代偿存在性在人这个物种上的人性表达。家庭是社会的细胞,爱情是家庭的先决条件,这表明无论何时,繁殖都是生命的中轴。

当然,随着人类文明阶段智质分化程度越来越严重,人类的价值观越来越多元,爱情越来越难,同时,因为生存压力越来越大、生育及育后成本越来越高,最终导致人类的生育力下降,甚至人口增长为负,表面上这是对繁殖中轴的远离,实际上这是工业文明阶段智质急剧分化、人口急剧暴涨、生存压力急剧上升导致的人类社会特定生存结构下的自我调节;尤其是男性精子数量和质量的下降,本身就是人类存在度降低的表征。所以,人类文明阶段的生育观调节或生育意志归根到底是自然调节或自然意志的表达。

总之,作为前衍代偿的“性”的渴望是潜意识本能的代偿需要,表达着两性分化后构合归一的内能,所以是“本我”之要素;而作为后衍代偿的“伟大”的渴望是显意识层面通过意志增量体现的代偿需要,表达着智质分化后渴望构合归一的冲动,以实现社会的整体价值为自我的最大价值,所以是“超我”之体现。这一切均导源于被弗洛伊德称之为libido的神秘的“原欲”──在物演通论的模型下其实就是驱策着整个宇宙进程的递弱代偿“存在性”而已。落实在分化残体渴求构合归一的内在感应属性上,落实在后衍人类的精神代偿上,表现为文化认知和自由意志。所以,文化先行,永远是落实社会其他变化不可缺失的最重要的基础。

注:本章承接上一章继续探讨更具体的生命,视生物大分子或原核细胞及其遗传增殖为生物社会的起点。

(文中配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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